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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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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群的出現毫無預兆且悄無聲息,它們大約是想要來一次快而兇猛地偷襲,卻被警覺的警犬嗅聞到了它們的氣味、打破了它們的計劃。

於是無聲地偷襲就變成了狹路相逢的混戰,當人們尖叫聲隨著狼群的嚎叫聲一同響起的時候,便是混戰拉開了序幕。

直到這時候茍富貴才明白他撿柴的時候聞到的那股淡淡的腥騷味是群狼的味道,只是他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生活久了,即便在山中也難以第一時間想到山裏真的會有狼、而且會有這麽一群狼。

在現代人的印象中人類已經占據了整個世界、登上了食物鏈的頂端。

所有的動物都被他們逼得無處可逃甚至族群滅絕,於是便理所當然的認為,當人類出現的時候、尤其是人類成群結隊出現的時候,其他的一切生命就應對他們感到恐懼、退避三舍。

可此時此地,沒有一個人會這樣想了。

在狂風暴雨侵襲整個世界、生存開始變得無比艱難的時候,不光是人類社會的秩序開始混亂,貧窮和富裕者之間的鴻溝被慢慢填充,整個世界的生命秩序,也開始走向真正的公平——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能夠確定獵物與狩獵者身份的,只有“弱小”或“強大”。

饑餓的狼群對戰在和平的溫室中待的太久的人群時,天然就占有野性的優勢——

哪怕黑背在第一時間和偷襲的那先鋒狼戰在了一起、哪怕茍富貴緊接著就跳起打飛了另一頭撲過來的餓狼,哪怕謝天狼、秦鋒、陸虎宋三川都在第一時間迎上了撲面而來的狼群,但人們還是因為兇殘的餓狼而陷入了無法控制的恐慌。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於是生死之間也最容易暴露人性。

幾十頭狼從不同的方向向著不同的目標肆無忌憚地撲入,在混亂的人群中捕殺它們的目標。

一個家庭裏的父親在餓狼即將咬到他兒子的時候大叫著推開了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胳膊送入了惡狼口中。

旁邊的妻子難以控制地尖叫,可與此同時她的眼中也迸發出無比痛苦與憤怒的光,在這一時間她幾乎忘記了恐懼,用她認為最沈重的大箱子狠狠砸向那頭餓狼,並尖叫怒罵著:

“放開我老公!放開他!!”

那被父親推開並且保護的少年在初時的驚恐與呆滯之後,轉眼看見自己的父親右臂鮮血淋漓、母親狀如瘋癲,也在瞬間赤紅了眼,他甚至沒有多想地大吼一聲就向著這頭惡狼沖去,用自己的腦袋狠狠地頂在餓狼的腰上!

餓狼終於在行李箱的重擊和腰間的劇痛中松了口,但它的口中也死死地咬著一塊血肉。

這一家三口和這頭餓狼開始了無聲的對峙。但就在這一家三口的不遠處,卻有一頭惡狼拖走了一個還在微微掙紮地幼童。

幼童的母親在撕心裂肺地哭嚎,而幼童的父親和奶奶卻在聲色俱厲地罵著打著那位母親。

“你為什麽沒有救小寶?!狼來了你怎麽能躲呢!你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就抱起小寶嗎!!”

女人被丈夫和婆婆又打又罵,一開始他沈浸在悲痛之中毫無反抗之心,但在婆婆一巴掌又打過來的時候,她憤怒了。

她擋住了婆婆的那一巴掌,然後狠狠地打了回去:“你們兩個竟然還怪我!!你們兩個王八蛋竟然還好意思怪我!!”

“剛剛我在給小寶拿東西是你抱著小寶的!你是孩子的奶奶!你為什麽要把孩子扔出去!你不是最寶貝他的嗎你卻用他擋狼!!”

然後她又發瘋一樣的開始撕打她的丈夫,“你是個男人啊!你是小寶的爸爸啊!你怎麽能跑得比我還快!”

“你是個男人啊!”

這一家的互相指責只是極短的時間,因為很快又有一頭餓狼撲向了他們。

於是所有的爭執都變成了尖叫,讓這個家庭再次崩散。

這樣爭吵、救助、逃離、面對的情景在所以導致中不停地反覆上演。

在這雨夜之中,檢測著最殘酷的人心。

很快隧道之中就充滿了血腥味,而伴隨著這血腥味的還有一聲富有節奏感、聽起來卻更加渾厚有力的狼嚎。

當白發富貴的棍子打翻第三頭狼時,他聽到了這聲狼嚎。

他的身形在瞬間緊繃,仿佛是血脈告訴他遇到了最強大的敵人,擡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而在這個時候,謝天狼也丟下手邊的第四具狼屍,那雙在黑夜之中和狼群一樣銳利又兇殘的雙眼緩緩擡起看了過去。

他對上了一雙深邃幽綠的獸瞳。

在這一瞬間的對視,就像是兩個族群的王者無聲的審視與較量。

雙方都在評判對方的實力。

然後,那頭狼雄渾有規律的嚎叫之聲再次響起,剛剛還毫無章法隨意撲人的狼群,在這個時候就忽然變換了行動的方法。

它們竟然主動避開了茍富貴、謝天狼、秦峰、陸虎、宋三川等人,甚至並不一定能夠殺死它們、只是能夠威脅到它們和它們對峙的陸乘風、列車乘警、花姐和她丈夫這些敢於反抗的人狼群也選擇了無視。

它們開始三三兩兩地結隊、撲向只會尖叫逃跑的弱者和實力低下的老人婦女與孩子。當然如果一個男人太過弱雞慫包,狼群也不會因為性別區別對待他。

“艹!老大!這群狼成精了嗎?!專挑軟柿子捏!!”宋三川不可置信地看著從他身邊跑過地兩只狼,他向前追了兩步都沒追到這兩只狼的尾巴。

顯然狼王並不願意放棄送上門來的食物,它要帶領著自己的族群得到更多的食物然後活下去。

所以它命令族群躲開無法啃掉的硬骨頭,只死死地咬走它們看上的肉!

於是隧道中的狼群在追著人跑、而在狼群的後面卻也有捕殺狼的人。

顯然狼王的計謀很管用,在短時間內又傳來了幾聲淒厲的哭號,顯然又有人被狼叼走無法挽回。

“媽的!一群弱雞智障!”

茍富貴在又追丟了一條躲著他跑的狼之後狠狠地罵了一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在隧道這樣的環境中顯然更利於狼群的突襲和奔跑,而分散逃跑的人又更容易成為狼群的目標。

暴躁的富貴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都他媽別亂跑了!來這邊,老子罩你們啊!”

他喊了這一聲之後又對著那邊的陸乘風和乘警喊了起來:“別在那邊追狼了!你們也過來啊!抱團取暖和守護不就行了嗎?!”

暴躁富貴的這接連兩聲大吼在隧道裏莫名地清晰,也一下子點醒了正在無腦奔逃的人群。

而陸乘風和所有有戰力的人也在第一時間快速向著這邊靠攏,當他們集結在一起的時候,終於形成了一道代表著力量與勇氣的屏障。

所有人迅速向著這邊跑來,就像是在追著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

狼群也在這時跟著人群行動,只是這一次它們的狩獵被狠狠地阻撓了。

“汪!吼!”

黑背低伏著身體、鋒利的犬齒邊沾染著狼毛和鮮血。它再次撲向一頭追著一位少女的惡狼,很快便和狼撕咬到了一起。

此時黑背的樣子格外嚇人,每一次的撲咬都帶著玩命的兇狠。然而被它救下的少女在它身後回頭,卻覺得從未如此安心。

那邊小腿少了一塊肉的檢票員小哥面色蒼白地向這邊奔跑。他之前被一頭惡狼突然咬住小腿偷襲,雖然拼死反抗拿著身上的大包打走了那只狼,但腿上也被那只狼給咬下來了一塊肉。

此時腿受傷的他儼然是跑不過大部分的人的,看著驚慌的人們一個個尖叫著跑到了他的前面檢票員小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可他的倒黴還沒有結束原本他就很吃力的在往前跑卻忽然被人從後面狠狠地撞了一下,要是平常這一撞只會讓他踉蹌兩步卻不會讓他摔倒,可現在他小腿受傷本就重心不穩被這樣一撞就不可避免地直接向著左邊栽去,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檢票員小哥痛苦地擡眼看去,在看到那撞倒他的背影的人的時候眼中的無奈和痛苦變成了不可抑制地憤怒——

是那一對情侶!

此時那位大小姐似乎因為覺得即將進入安全地帶所以並不如之前那樣焦急了,於是她也回頭向後看了一眼。

在和檢票員小哥對上的那一瞬間,這位大小姐突然歪著頭聳了聳肩,臉上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

她剛剛可不是故意撞人的,她只是跑的太著急沒有註意到前面還有個人而已。

檢票員小哥的手在這一瞬間青筋暴起天知道他多想爬起來去狠狠的給那女人一巴掌,然而他聽到了從後面傳來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甚至仿佛聞到了狼身上的腥臭味。

檢票員小哥閉上了眼,等待著命運的判決,然而比鋒利的狼齒來得更早的卻是一連串特別有氣勢的犬吠,之後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大腳丫子踩過他的肚子、那地垂下來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狠狠的掃著他的臉。

檢票員小哥迅速睜開雙眼,轉頭向後看到的就是踩在他肚子上、勉強算是擋在他身前的哈士奇在瘋狂地對著想要撲咬他的兩只狼嚎叫,但真真正正和那兩只狼在戰鬥的……卻是勇敢的四只喵。

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只半禿的鸚鵡吧——

“對撓它撓它!小黑你不要手軟!大橘你靈活一點!拿出你吃飯時的狠勁拍死它!”

“哦快躲開它的大嘴巴!翻身用腳踹!加油啊運動健兒們!相信你們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在那只禿毛鸚鵡和哈士奇的助威之下,這四只貓兒配合默契兩兩一組,你揮爪抓這只狼的鼻子、我狠狠撓那只狼的眼睛,兩只狼的體型比它們四只喵要大很多,但只要配合默契出爪的速度足夠快,只會用嘴巴咬人的蠢狼就咬不到它們!

最終的戰績也很喜人,雖然四只阿喵沒有打敗這兩只狼,但它們卻成功地讓這兩只狼放棄了檢票員小哥這個麻煩的被動物保護的目標。

在它們重新奔向另外的目標的時候,一直踩在檢票員小哥肚子上的哈士奇終於開始勇猛起來,非常有氣勢的向前追了兩步並且汪汪汪汪汪汪的叫了好幾聲,仿佛是哈以一敵二,打了一場勝仗。

檢票員小哥:“……”

然後他感到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看到了要努力頂他的胳膊想把他頂起來的拉布拉多。

此時被他在心裏狠狠地修理了無數遍的動物小隊幾乎都圍繞在他身邊,它們用那半幹不幹的毛蹭著他、也保護著他。

檢票員小哥在瞬間就紅了眼眶,然後借助著哈士奇和拉布拉多咬著他衣服的拉力重新爬了起來。他在動物們的包圍下重新向著人群聚集的安全圈而去,雖然他的速度並不快、一條腿還滴著血,可卻再沒有一只狼願意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雖然從工作的角度上來講他不應該這樣想,但現在向前走的檢票員小哥看著身邊的動物們從心底覺得,他沒有發現它們上車、讓它們跟著人群來到了這裏真的是太好了。

借著火堆雜亂的光芒,檢票員小哥又看到前面正保護著女孩的大警犬,再次想,它們能在真的是太好了。

而這時候他聽見前方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他下意識地向著那個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之前把他撞倒的那位大小姐被一頭體型相當大的灰狼狠狠地咬著脖子拖走了,光線昏暗之中他看不清這位大小姐臉上的表情,但他聽到了大小姐瀕死的、變了音調從冒血的喉嚨裏吐出的話語:

“宋博!宋博——你為什麽推我!你、咳咳、害……我——”

大小姐的男朋友也就是之前對他百依百順的宋博,此時面色蒼白地躲在一個拿著伸縮棍的男人身後,聽到這話他的眼中掠過了一絲不安,面上卻顯得悲傷又痛苦:

“菲菲!菲菲被狼叼走了!你們誰去救救她?快去救她啊!她已經被嚇得說胡話了,她還年輕她不能死啊!”

此時所有的人都還處在慌亂之中,幾乎沒有人會註意自己和親人以外的人的情況。

自然也就不會有多少人聽到王菲菲最後的慘叫和怨恨、以及宋博虛偽至極的話語。

只是宋博卻忽然聽到了一個冰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你不是她男朋友嗎?既然她還年輕不應該死,那你去救她啊!”

旋即宋博就感到後背出現一股大力,那原本還站在他身前保護他的男人竟然伸手就把他給推了出去!

在這一瞬間宋博渾身的汗毛倒豎,恐懼達到了最高點。他無法控制地大聲慘叫起來,然後連滾帶爬的跑回了安全圈。

等他重新跑回來之後才又驚又怒的向著推他的人看去,對上的便是劉錦醫生那雙冰冷的鏡片,還有站在他身邊的面帶鄙夷的花迎春。

“什麽東西!”

“推自己的女朋友擋狼,事後還死不承認。這就是你講的規矩你的人品?!”

“睜大你的眼看看那邊走過來的人!你他媽的還不如你嘴裏的那些畜生!!”

宋博的面色在這一瞬間脹得通紅,但他心中更多的卻是被扒了面皮的惱怒和怨毒。

只是這個時候他不能和這兩個能打的夫妻作對,他低著頭做出任打任罵的樣子,卻還死撐著強硬道:“我沒有推菲菲,是你看錯了。”

花迎春冷笑,然而這時卻不是理論是非的時機。她轉過身再次面對狼群,做著自己能做的事。

當檢票員小哥進入安全區的時候,沒有戰鬥力的人幾乎都被有一戰之力的人圍了起來。

茍富貴、謝天狼、秦峰、陸乘風、四位乘警、還有人群中學過格鬥的武術老師、健身教練等人在人群的最外圈,面對著包圍著他們的幾十頭狼。

此時這些偷襲的餓狼一個個牙齒上和毛發上都沾染著血跡,它們的眼睛盯著面前的人,依舊蠢蠢欲動。

謝天狼在這時候慢慢地瞇起雙眼,右腳輕輕往前走了一步。

而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最外圍沒有行動的狼王突然再次嚎叫起來。

這是它的第三次嚎叫,然而這一次卻不再是進攻的指令。

幾乎是在這嚎叫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原本攻擊性很強的狼群沒有片刻猶豫地掉頭轉身就跑。

它們用最快的速度拖走了能夠拖走的獵物,不到片刻的時間就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之中。

它們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只留下隧道中的滿地鮮血殘肢。

而直到最後的灰狼入林,狼王的目光才從謝天狼的身上移開,順帶看了一眼額前白發的茍富貴。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淒厲的哭聲打破了這黑色雨夜中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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